4月14日凌晨4點,，我睜開蒙朧的雙眼，下意識地急匆匆奔至一樓,，輕輕推開娘的房門,，走到娘的床前，喊了一聲每天都要重復的話：“娘,，天亮啦,。”娘沒有像以前那樣回答我,，而是緊閉了雙眼……

我的心頭頓時襲來一陣莫名的恐慌,，大腦一片空白，伸出顫抖的手,，下意識地撫摸娘的臉頰——娘已經(jīng)停止了呼吸,！我禁不住無助地大聲呼叫：“娘、俺娘,、俺娘……”瞬間我的淚水淹沒了眼眶,。此后沒有娘親，我成了沒有娘的孩子,。

娘很要強,，心地善良，愛熱鬧也愛干凈,。我記事的時候,，爹從事鄉(xiāng)鎮(zhèn)會計工作,，家里里外外全靠娘一個人操勞,，從來沒有怨言。

上世紀90年代初,，撤區(qū)并鄉(xiāng),，爹被清退回家，沒有從事過農(nóng)活的爹種地是個外行,，犁,、耕、耙,、拉都不會,，所有的擔子壓在娘的肩上。耕作時，娘總是開玩笑說爹干活忽悠“地老爺”,。娘沒有像一些村婦那樣責備父親,，而是默默把爹鋤過的地，再鋤一遍,。娘告訴我們：“你爹一輩子摸算盤的手,，拿不了鋤頭，你們要‘吃口饅頭賭口氣’,，咱們一家子靠天過日子,。”

2000年,，是娘最快樂的日子,。三哥畢業(yè)分配到縣城某機關(guān)單位，我從省城中專學校畢業(yè)分配到一所中學擔任教師,，完成了爹娘的心愿,。此后，我們?nèi)⑵奚鷥河?，給三代同堂的家庭帶來了無盡的歡樂與祥和,。記得女兒蹣跚學步時，娘總是小心翼翼地呵護左右,，唯恐有什么閃失,。看著娘臉上掛滿了微笑,，甜蜜到我的心里,。

娘心地善良。拾荒的要飯的,，常常在我家落腳,，娘從來沒有嫌棄，總是熱情地給借宿人收拾床鋪,，還端來熱騰騰的飯菜,。“人行好事,，莫問前程”,，娘的這個口頭禪是我耳熟能詳?shù)摹Ｄ镆簧e德行善,，不占別人的便宜是她的本性,。2006年春節(jié)過后，身患腦血管疾病癱瘓在床的爹去世了,，老家就只剩下娘和孤寡的小叔,。奶奶臨終時曾經(jīng)囑咐我的娘：“你兄弟老實,，交給誰我都不放心，我走了,，你要照顧好他,。”于是,，娘踐行了對我祖母的承諾,，全心全意地照顧我小叔的生活起居，直至他離世,。

娘表面上喜歡清凈,，內(nèi)心卻喜歡熱鬧。爹去世后,，我接娘來城里生活,，娘變得無所適從。由于我忙著工作,，很少陪娘吃飯,，下班回家后與娘溝通也少了。突然有一天,，娘說要回老家,。我發(fā)了脾氣埋怨道：“娘啊，你吃不愁,，喝不愁,，穿不愁，我還做的不夠嗎,？”她坐在床沿愣了半晌,，委屈而難過地說：“你是討厭我么？明天送我回家,，你沒有空送,，我自己上公交車也得回家?！蔽姻畷r驚愕,，不知所措……娘被大姐接回老家后，我才知道真相,，原來每次吃飯的時候,，家屬都不愿意和娘同桌共餐，總是安排娘一個人單獨用餐,。我誤解了娘！沒有陪娘開開心心吃飯,，沒有陪娘說說心里話,，沒有聽到娘的心聲,！我錯了，這是我永遠的愧疚,！

2014年,，我下派基層擔任村第一書記，而后掛職鎮(zhèn)黨委委員具體分管鎮(zhèn)政府的業(yè)務,。深秋的一天,，突然聽到姐打來電話，告知娘的腿腳再也不能走路,。瞬間,，我淚眼蒙朧中，仿佛看見躺在床上的娘,。自從下基層以來,，我總想做出點成績，一心撲在工作上,，忽略了照顧母親的生活,。再者因為我個人家庭的變化原因，姐姐與哥哥接過了輪流贍養(yǎng)娘的擔子,。我看見躺在床上的娘,，千言萬語，不知道從何說起,。娘給我沒有說過多的話,，她似乎明白我這幾年的苦楚，她期望兒子好好活著,，好好工作,，好好照顧家庭……

其實，父母和子女之間的情感羈絆隱秘而深刻,，愛,，含蓄得如同古典戲曲，心里有卻無言表達,。父母與子女存在過多理解,，然而又不想表達出來。

2021年11月,，我請辭縣政府駐浙江投資中心招商引資副主任職務,，經(jīng)縣領(lǐng)導批準回家盡孝。在浙江的日日夜夜,，我寢食難安,，是因為娘已經(jīng)九十高齡，腿已經(jīng)不能下地走路,，需要兒孝敬娘,，贍養(yǎng)娘,。11月底，天氣冷極了,，我傍晚趕回老家,，推開虛掩的大門，三步并作兩步跨到主屋娘的床前,。屋里亮著燈,，娘睜開眼，像個小孩一樣的滿臉無助,，我強忍住打著圈的淚花,，喊道：“娘！”娘忽然很驚訝：“我的兒,，你咋來了呢,？”我堅定地說：“娘，我來接你去城里,，從此我來養(yǎng)你,。”娘飽含淚花,，吞吞吐吐地說：“我,，誰也不想拖累，你們,，給娘一口吃的,，就行了?！蔽野涯锉г趹牙?，上了車。母子緊緊依偎,，我的眼前,，仿佛浮現(xiàn)出兒時情景，無拘無束地偎在娘的懷抱里,，盡情撒嬌淘氣······

娘走了,，靜悄悄地走了。娘的離世,，讓我知道人與人之間的相處,，難免有誤會，即使是最親近的母子之間,，有些話不說,，終究是一種遺憾。希望在天堂的娘,，能收到兒子送給您的一束無憂花,。

袁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