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錢續(xù)坤

日前翻看《歇后語辭典》,，其中的一條不禁使人啞然失笑,，它前半部分的引子是“外甥打燈籠”，后襯部分的答案為“照舊（舅）”,。失笑的緣由不僅僅是因為這條歇后語的幽默風趣,，耐人尋味，更重要的是它還讓我想起了童年經(jīng)常唱的一首兒歌,，以及這首兒歌所折射出的那段豐富多彩的鄉(xiāng)村生活,。

“打燈籠，照母舅,，母舅躲到門背后……”每當年夜飯之后,，伴隨著此起彼伏的鞭炮聲，在我的老家,，會有同一首兒歌從不同的方向悅耳地響起——那是耐不住喜悅的孩子們,，在打著紅紅的燈籠開始游戲了。游戲的地點自然選擇在村中的祠堂里,，但見五顏六色的燈籠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,，你不服我、我不服你地爭相斗艷著,，把整個村莊的夜景渲染到了極致,。孩子們的歡歌彌漫在硫磺的味道中，好似那一聲聲衷心的祝福,，煞是動聽,；孩子們的笑臉映照在炫目的光環(huán)里，猶如那一盞盞艷麗的燈籠,，格外好看,。

孩子們手中所提的燈籠，多數(shù)呈橢圓形,，也有正圓形,、正方形、長方形甚至三角形的,，長輩們將其統(tǒng)稱為“長命燈”,，其寓意自然是“長命富貴”了,。燈籠通體由竹子制成，這不僅是因為竹子容易彎曲造型,，同時還有“四季常青”,、“竹報平安”的寄托，故而逢年過節(jié),，家家戶戶都會做上幾個大紅的燈籠，既圖個喜氣洋洋,，也把它當成好日子的火種,，以此希望薪火相傳。當然,，也有在燈籠上面描上五谷蜜蜂,，隱喻“五谷豐（蜂）登（燈）”；畫上喜鵲梅花,，寓意“喜鵲登（燈）梅”,；描上五個娃娃，暗含“五子登（燈）科”的,，這些大多寄托了父老鄉(xiāng)親美好的心愿,，同時也是除夕一道獨有的風景。

其實在我們鄉(xiāng)下,，關于“點燈籠”的由來似乎有好幾個版本,，其中令我最感興趣的是有關姜子牙的傳說。姜子牙是中國古代一位影響久遠的韜略家,、軍事家與政治家,，享有“百家宗師”的美譽。傳說他在封完神之后,，自己卻沒有什么司職,，只有在某位神仙出游時前去替班；大年三十晚上,，眾神都回歸原位,，姜子牙卻無處可去，百姓見他十分可憐,，于是在高桿上面點燃一盞燈,，讓其在燈下蹲上一夜，這樣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點燈籠的習俗,。年幼的我之所以對這個傳說百聽不煩,，津津樂道，一則可能與自己從小喜歡涉獵神仙鬼怪的離奇故事,，有著直接的因果關系,；二則可以名正言順地吵著父親,，在繁忙的臘月里抽空多扎幾只紅燈籠了。

這里用“扎”而不用“做”,，是與故鄉(xiāng)常見的一種職業(yè)——“扎匠”密不可分的,。木匠面對的是樹木，石匠敲打的是石頭,，扎匠使用的多為竹子,、藤柳、蘆葦之類,，而這些正好是制作燈籠的主要材料,。父親并沒有拜師學過這種手藝，但他深知扎燈籠是個細致活兒,，需要經(jīng)過片竹,、削竹、編織,、定型,、上紙、寫字,、上油等繁瑣的工序,，并且每個工序都需要嚴謹?shù)夭僮鳌８赣H始終都認真地對待每一盞燈籠,，他甚至虔誠地認為,，每盞燈籠是有靈魂的，只有讓每根竹條都規(guī)規(guī)矩矩,、恰到好處地排好隊,，站好崗，靈魂才能在燈籠的身體里呆得安穩(wěn),，過得舒適,。因此不論他做的鯉魚燈、兔子燈,、蓮花燈,、壽桃燈等等，不僅栩栩如生,，而且形神兼?zhèn)?，那可是我們弟兄三人在小伙伴間炫耀的資本！

燈籠的腰身一般由紅色的皺紋紙裱成,，抗燒性能較差,，遇到大風勁吹或者受到外力影響，里面的蠟燭很容易將外圍的紙張點燃?？深B皮與淘氣是孩子們的天性,，年夜飯過后，大家聚在一起免不了要攀比一番,，比比誰的衣服好看,，比比誰的紅包更厚，當然也會比比誰的燈籠更好,，不服氣者有時還會狠下“毒手”,，想方設法讓你手中的燈籠引發(fā)燃燒。此類事件倘若真的發(fā)生在你的身上,，你得牢牢記?。翰辉S哭泣！不許胡鬧,！因為在鄉(xiāng)間,，在除夕,，是有許多忌諱的,。平時管教比較嚴厲的父親此刻也會一反常態(tài)，憨笑著安慰你說：“紅光在,，喜氣就在,！”隨后，他還會變戲法似地,，拿出另外一個嶄新的燈籠,，讓你重新加入到那一閃一閃的紅色光團里，盡情地嬉戲玩耍到元宵佳節(jié),。

“紅光在,，喜氣就在！”那紅紅的光影伴隨著我,，讓我度過了無數(shù)個美好的夜晚,；那紅紅的喜氣呵護著我，讓我倍感溫馨與溫暖……